喬桑寧進城了,地點是帝京私房菜。

慕織弦到得更早,已經點完了菜,將菜單遞交給服務員。而后,倒了兩杯茶,分給她一杯。

喬桑寧看著茶水中漂浮的菊花,心事也隨著起起伏伏,捏著手指,想著怎么開口。

“我爸,回來了。他和唐承澤以前是同學,這次專程為了我的婚事而回。”

意識到她可能不知道唐承澤是誰,他又補充一句,“就是唐韞的父親。”

喬桑寧“哦”了一聲。

昨天她還很期許一個解釋,但現在,似乎也沒那么重要。

“婚姻這種事情,糟糕透了!直到現在我也是這個看法。我不結婚,這一點不會改變,只不過需要一個時機,好好運作一下。”

換做以前,他不會解釋,今天對她,已是破天荒。

從這一點來說,唐小姐其實也挺可憐。

喬桑寧將那茶飲盡,平靜訴說,“我和三哥的觀點可能不太一樣。婚姻啊,是人這輩子唯一次親自選擇家人。遇事,能有個人商量;無聊了,有個人說話;累了一天,能在一張桌子開開心心吃飯;人生太長,總要有個相知相伴的……家人。”

“哪怕你親眼目睹了自己父母失敗的婚姻,依然這樣認為?”慕織弦的聲調,隱隱提高了幾分貝。

人的微表情,很多時候會出賣自己。

喬桑寧想了想,答道:“說起來很好笑。我在你三叔和蘇女士的身上,反而看到了一絲希望。”

蘇曼很依賴慕毅,而慕毅雖然生意做得一塌糊涂,卻給了蘇曼己所能及的一切。

菜品陸續上來,喬桑寧這才注意到,這些菜,都是昨天她準備的生日宴同款。

眼前這個男人啊,她真不知道該說什么好。

“三哥,我今天來,并不想和你討論婚姻,而是……”

她的話沒有說完,慕織弦用公筷給她夾了壽桃,“先吃飯,吃完了再說。”

心里藏著事,喬桑寧吃得味同嚼蠟。

好不容易等到慕織弦放下筷子,連擦嘴的姿勢都那么優雅。

“說吧。”

“在來見三哥之前,我內心其實做了一番天人交戰。我不能因為你有這個能力,而道德綁架你。所以我嘗試著,用一種雙贏的方式,解決這個問題。”喬桑寧眼神閃爍,內心煎熬,“就是容岸兩百億的違約金,我希望三哥能出面,做個中間人。”

慕織弦沒有吭聲。

當他再次收到她來電時,內心是雀躍的、歡喜的。

她愿意聽他解釋,給他一個機會,勝過……昨晚的漠然。

天曉得,他昨夜多么難耐。

而現在,她終于點題,卻是為了另一個男人而開口。

慕織弦只覺得諷刺。

“喬喬,我是個商人,你知道我從不做虧本的買賣。我能在這場交易中得到什么呢?換句話說,你還能給我什么呢?”

“不是我,我自己欠的債,記得清清楚楚。”喬桑寧咬著下唇,她很想放棄,她不是談判的料。

可想到那永遠不可企及的兩百億,她必須要做點什么。

否則容岸的一生,就完了。

“我可以說服容岸。三哥出面調停,作為回報,容岸可以給三哥公司的品牌或產品代言,定制廣告歌,一個曾經站在巔峰的天王歌手,值得三哥投資。”

慕織弦笑了。

這是個無解的命題啊!當初他的提議,就被容岸拒絕了。

“我出面調停,還要用我慕氏的招牌為容岸保駕護航。喬喬,你這算盤打得很好。可你知道嗎?一旦容岸打上了慕氏的烙印,他如何自處?將來又該如何面對……你?你能替容岸回答這些嗎?”

這個問題……

把喬桑寧問住了。

容岸自有鐵骨錚錚,他讓她什么都不做,任由他死磕到底。

她拿出手機,當著慕織弦的面,撥打了容岸的號碼。

“容寶,如果我們借助外力,解決兩百億的債務,你……愿意嗎?”

那邊沉默了一會兒,淡淡的笑聲傳來,“桑桑,謝謝你的好意。只是我,不愿意。這件事,超出了你的能力范圍,就讓我,自己來解決吧。”

容岸,不愧是容岸。

慕織弦這一刻,從心底欣賞他。

喬桑寧掛斷了電話,站起身來。

“三哥,占用了你的時間,我很抱歉!”她沉默轉身,挺直了幾杯,離開。

“喬喬?”

在她將要走到門口時,慕織弦出口喚住了她,“難道你沒有別的話對我說嗎?”

喬桑寧莞爾,保持了堂妹的禮貌,“三哥是想要遲到的生日祝福嗎?生日快樂!”

她無比自然地說了出來,但慕織弦的心,卻似被刀慢慢地戳。

走出包間,喬桑寧戴上了口罩。這里太高端,她不想遇見和慕織弦相熟的人。

走廊里響起巨大的關門聲,一男一女先后走了出來。

男人二十多歲,臉長得不錯,只是此刻帶著陰騭,氣勢洶洶,步子邁得很大,完全沒顧慮到旁邊的女孩。

女孩小跑著追逐,與男人倒像是情侶關系。

“你還追著我做什么?忘了你先前是怎么答應我的?嗯,這點事情都辦不好,還口口聲聲說愛我!”

女孩子眼睛紅紅的,要哭了,拉著他的胳膊,“阿倫,你聽我說,我叔叔不是你說的那種人。他做事一定有他的道理的。”

男人不管不顧,一個甩手,女孩被扯了一個踉蹌,險些摔倒。

正好擦著喬桑寧手臂,她扶住了女孩子。

“哦,謝謝。”女孩這句,是對喬桑寧說的。

男人猶自喋喋不休,罵罵咧咧,“他的道理就是我不夠優秀,不配選他做導師唄。我忘了,你叔叔可是堂堂教授,華國的功勛!我也是自取其辱,選什么專業不好,非得選個狗屁農學!那些不想干的人都能選,偏偏我不能。”

這場面,像極了男人對女人的PUA。

喬桑寧卻越聽越嚴肅,薄薄的細汗爬上后背。

教授、勛章、農學?幾個關鍵字組合在一起,拼湊出了一個人、一張臉。

“阿倫,你不要急,我再去和叔叔溝通。叔叔平時最疼我了!我的男朋友,難道還不能給開個綠燈嗎?”女孩又去拽男人的袖子,低聲說:“如果辦不成,晚上我……隨你處置。”

喬桑寧已經走出了幾步,聽到男人的聲音,“好,就看小朵的。”

小朵!

喬桑寧想起了當初在唐韞藝術品拍賣會上,那個拍品僅次于唐韞的鐘家女孩,不就是叫鐘朵嗎?

鐘朵的叔叔,鐘思齊!